作为北京师范大学的体育特招生，小旭和小陈有着特殊的成长轨迹。

  小旭幼年时，适逢中国甲A足球联赛在全国上下掀起热潮，比赛上座率至今无法超越。直到现在，小旭还记得当年爸爸举着他，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体育场看球的场景。

  由于小旭身体瘦弱，球迷爸爸理所当然地让孩子练起了足球以强身健体，那年小旭才4岁。每天下午小朋友们看动画片时，就是小旭在启蒙教练的指导下跑圈、练基本功的时候。训练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两个半小时，雷打不动。小旭就这样踢着球、伴着大大小小的比赛长大，衣柜里，尺寸从小到大叠起的各式球衣攒了厚厚一沓。

  小旭初中就读于一个有足球特色的学校，学校球队是一支甲B球队的梯队组成部分，每天早上用两个半小时的上课时间进行足球训练。在这里，小旭获得了争取去法国俱乐部试训的机会，但爸爸经过仔细考量，让小旭放弃了。临近高考时，小旭频繁地飞往各地参加体育特招考试，后来如愿成为了北师大体育与运动学院的学生。

  小陈小时候也爱踢球，运动天赋格外突出。初中时候参加校运会田径项目，轻松打破了校800米纪录，被教练“盯上”了，于是练起了田径。高一时，小陈成绩飞速提高，加入了体工队，在职业运动队过了两年货真价实的运动员生活，打了全国青少年田径锦标赛等许多专业比赛。可是，到了高二，就在小陈还差几秒钟就能达到一流水平的时候，他却再也没能突破。渐渐地，练专业的心也就淡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大学。因为成绩不错，他后来成了北师大的一名体育特招生。

  回忆起这段成长经历，小旭和小陈虽然说不清放弃职业道路是否有遗憾，但当年伙伴们如今的际遇却着实让他们感到一丝幸运，因为那些坚持走职业运动员道路的队友们，遭遇的多是残酷的现实。

  小旭从曾经的队友那里听说，当年的一位队友如今在中超踢上了主力，有几个人则和小旭一样上了大学，但另有两三个队友放弃学业后在职业队里也并不成功，如今没有正式职业，靠家里养活。

  当年和小旭同样获得赴法机会的队友中，有四五个选择去了法国，其中就有日后被中国媒体誉为“足球界姚明”的希望之星王楚。可是，最近网络上的新闻说，20岁的王楚在梅斯青年队遭逢心理瓶颈，始终难以突破，迟迟进不了一线队，有可能回国……是否属实亦未可知。

  小陈原来的一些队友，现在过得也不太好。有的因伤病无法恢复结束了职业生涯，还有的受伤后虽然恢复了，但因成绩被队友甩出很远，心理上的坎儿再也过不去，便自暴自弃了。

  就是那些成绩很好的队友们也隐忧重重。

  小陈以前在体工队的师兄们，有几个如今就是职业田径运动员，代表队伍跑比赛，领着一个月2500元左右的工资，养老保险和公积金都有着落，吃穿队里全包，生活也还不差。但竞技体育运动生涯时间有限，到了30多岁退役不可避免。小陈所在的省，只有全运会冠军才享有退役后安排工作的待遇。而其他运动员因从小就进入运动队训练，文化教育多年空白，一旦离开竞技体育将陷入艰难的求职困境。

  小旭和小陈都觉得，职业体育太现实，运动成绩就是一切，工资也和成绩挂钩，不同等级不同收入；职业体育又太残酷，每个项目只有一个第一，也只认一个第一，0.01秒都是天壤之别。这条路太窄，只要运动成绩不拔尖，多年的血汗辛苦永远都得不到承认。更别提中国职业体育环境中存在诸多或明或暗的负面因素。那些在领奖台上光彩熠熠的金牌运动员身后，不知有多少苦熬过整个童年甚至青春，直至风华逝去却不曾为人所知的普通运动员，也不知有多少年轻人被竞技体育淘汰，谋生艰难。

  而一旦在童年或少年时代走上体育道路，想要转变方向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和小陈一起考大学的一位队友，专项考试通过了，和某大学签了合同，只要高考考到二本线分数的65%就能被录取，可一连两年高考，他始终跟那个分数线差了一大截。

  小陈说，大部分能上录取线的，都是像他这样半路出家练体育的，但高校招体育特招生要求的专项成绩不低，半路出家的运动员能达到要求的并不多。而那些运动成绩数一数二的，往往是打小就在运动队里训练的，几乎没接受过多少文化教育，很简单的文化课考试都能轻易把他们卡死。能上大学的，真是不多。

  小陈不禁感叹：“这真是一场残酷的赌博。” （黄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