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洱海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20-04-1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中午时分,我带着家人冒雨来到下关北缘的阳南溪畔。这是2018年3月17日,从这天开始,我将每个周末里的一天交给洱海。用一年时间,沿着洱海徒步行走一周,对洱海周边的村落、河流、植被、农业、渔业、旅游发展和民居建筑、乡土民情、自然风光、传统文化等各方面情况作一次细致的田野调查,考察和记录洱海周边村落群众的生存状况。

    当这个计划在脑海里初步形成的时候,我甚至激动得失眠了整整一夜。因为我就生活在洱海南岸这个被当地人称之为“下关”的城市,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洱海,并且在我36年的人生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时间是在洱海边度过的。我相信,这个时限还将跟随我的人生年轮不断增加。

    吟诵着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我在头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到达城北的2路公交车终点站,那是苍山第十八溪阳南溪离此处入海口大约一公里半的上游地带,可两岸房子盖得太密,竟然无路可走,绕了许久不得其路,天色又暗,我只能回来。

    阳南溪如今已经成了下关城区的边界线,城市化的加剧也许仅仅就是转个身的工夫。但在两年前,我徒步洱海开始的时候,至大丽公路以下,阳南溪北还属于村落和田野。溪流干涸了,一块由景观石制成的标识碑告诉我这是一条季节性河流。见不到那种充满诗意的细流涓涓,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我把车停在溪畔,带上妻女和六岁的小外甥一路往北,也就是说走上一段路之后我们就得原路返回。但这样的妙处在于我们可以不疾不徐、放任自由,在以往车子无法到达的地方尽兴驻足,还可以像一头贪吃的水牛,在返回的时候把先前存储在大脑和手机里的景致再回味一遍。我女儿正读二年级,小外甥入学才一学期多,他们对自然万物非常感兴趣,从课外读物里看到一些知识,一遍遍告诉我说牛有四个胃,可以把先前吃到肚里的草料暂存一边,在驻足休息时再提取出来不断地嚼食,这种现象叫“反刍”。我想对于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洱海,我的确只能用这种“反刍”的方式,才可以将它看得更加明澈。

    小树林里的沿湖行走,就让我们体味到了别样的趣味。20年前的小树林还算得上真正的荒郊。那时作为学生的我,常在周末、假日带上些小食糕点来此与同学小聚,8路车下车后还得沿着土路走上一段方可到达洱海边。来回路上,正可以远远眺望苍山的白云和洱海的碧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生活在大理,自然就有这样无比恬美的诗意画境,举手投足,都能心与物遇,体悟一种难以言述的纯美。记得当年,洱海边似乎没有如此之多的树木,所以小树林的柳岸沙堤算是一种很特别的意境,恰同学少年,我们意气风发,在洱海边编织过许多美丽的人生梦想,所以洱海一直是我心中最神圣的所在。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此时小树林是鸟儿的乐园,茂密的树林里,我能听清楚至少有五六种鸟儿在欢快地歌唱。湖水倒是平静得很,黑色的野鸭一看到我们就远远地游回湖水深处,偶尔有几只白色的海鸥从北向南飞去。脚下的沙堤是自然原初的,除了树,应该没有太多人为加工的痕迹。我从沙堆里拾起一颗石子抛向水里,激起一串涟漪。可这下却把波浪招来了,倾刻间,无风起浪,一波连着一波,有时水会漫上湖岸,渐而又缓缓退去。沿湖岸前行,我发现一根水泥管伸到湖水之中,显然是一条水沟的入海口,但因为环海西路的修建改变了它原来的模样。也不知里面是否有水注入,波浪涌上,湖水连续不停往里灌,好似洱海的出水口一般。

    沿湖都是些水杉和柳树。湖水的滋养,让这些嗜水植物极为丰茂,水杉树脚很粗,好似一个长长的喇叭。柳树亦有粗细之分,有的已经枯死,长得粗壮的能有一米以上的树围,惹人喜爱的还是它奇形怪状的根须,如同丰茂的水生植物一般随着水波漾动。我知道转眼夏秋丰水期到来,一年里它将有一半的时间泡在水里,便如同水草一般疯长,源源不断给上方的树干和枝叶输送水分。特殊的生长环境,使其根部便也弯曲得有趣,有的盘成了网状,如同一个怪异的象形汉字,有的分散成掌形,有的互为交叉,如同一件件制作精美的根雕盆景。粗壮的柳树会接连两三棵并排长着,挨得很近,如同一堵厚实的老墙。

    空旷处可以走到湖边看水。波浪依旧不断,就有湖中水草被冲上来,一堆一堆盘在树底。孩子们发现了一条死鱼,我想它是否正如亨利·贝斯顿在《遥远的房屋》里写到的科德角海滩那样,随着潮水追猎一条比它更小的鱼儿,结果潮水一退,自己却留在了滩上,最终活活窒息而死。这样的猜想引来孩子们无尽的好奇,我心中亦是激动不已,或许从这里走去,我们就会无限靠近那个远在天涯海角、充满诗情画意的科德角海滩:“如今的世界由于缺乏原始自然而显得苍白无力。手边没有燃烧的火,脚下没有可爱的土,没有刚从地下汲起的水,没有新鲜的空气。在我那个由海滩及沙丘组成的世界里,大自然的影像栩栩如生……”

    但我还是固执地以为洱海就是洱海,是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洱海。在我心中,洱海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与之比拟的水域。向湖心望去,水的能见度很深,芦苇、蕉草、香蒲等水生植物,一丛一丛,掩映了水的幽密。不知是因为水的滋养让水草变得如此丰茂,还是因为水草的点染让湖水变得如此清澈,总之眼前一片清新,让人感觉十分惬意。

    继续向前,依旧是绿树掩映的湖岸,脚下的沙土却变成了规整的石板,看起来似乎早已经和湖水融为一体,但我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花此心力建造了这样一个湖堤,如果将整个洱海大约120公里的湖堤都铺成这样,那洱海岂不是要被驯服成一个完全家化的水塘,毫无一点儿原始的荒野之气了?要知道仅凭几个人造的公园,是根本满足不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的,何况我们人类的祖先就来自荒野丛林,寻访荒野,就是我们心灵的回归。

    西格德·F·奥尔森曾经说过:“荒野之于美国人而言,是一种精神的需要,一种现代生活高度压力的矫正法,一种重获平衡和安宁的方式……”被关在囚笼一般的单元房里,同时因为职责、命令和赖以生存的工作而不得不每天做着相同的机械运动,荒野之气于我们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的需要?于是有些人喜欢登山,有些人喜欢钓鱼,有些人喜欢徒步,有些人喜欢丛林探险,毫无例外都是为了在亲近荒野中获取心灵的慰藉。

    (北雁,原名王灿鑫,供职于云南大理州教育体育局,本文节选自作者长篇纪实散文《明日之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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