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山的面孔
■赵秀红
4月20日8时02分,四川雅安市芦山县发生7.0级地震,截至24日18时,已经有196人离开了我们。这196名逝者的家人无可避免地要背负如锐器击中般的撕心裂肺。就像日本著名导演北野武在谈到东日本大地震时所说,悲恸是一种非常私人的体验。这次震灾并不能笼统地概括为“死了两万人”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的事情发生了两万件。
说到地震和生死观念,我个人认为日本在这方面是值得我们一再学习的国家。回顾和比较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所幸的是,我们看到了一些进步。相对于灾难中一个数字总和,每个逝者的名字都应该被真真切切地铭记。已经有媒体在做这样的一件事,在尽可能地收集地震逝者的名单:杨欣怡,龙门乡红星村4岁的留守女童,生前喜欢喝酸奶、吃干脆面,只有在春节才能见到父母,她在电话里跟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次回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武杰,16岁,龙门晨阳希望学校学生,生前摩托车骑得熟练,入土的时候奶奶很遗憾,因为没有买到纸扎的摩托车烧给他……也许只有面对这样一个个逝者的片段时,我们才能对有些问题,比如留守儿童的问题,有更为凝重深切的体悟。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事实虽然残酷,但随着赈灾工作将转入灾后重建,随着媒体对灾区报道热度的降低,关注的渐渐褪去正如其热切涌来一样,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除了呼吁对灾区的关注能有个理性的持续阶段,我想,对于失去亲人的生者来说,尤其是那些未成年人,需要有意识地建立一些有关生死的价值观念,尽管做到这些非常沉重和艰难,但非如此不能度过此劫。我再次想起一部日本影片《入殓师》,影片以一名入殓师新手的视角,观察各类死亡,“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如门一样。我作为看门人,在这里送走了很多人。说着,路上小心,总会再见的”。每个人都会成为送别之人和被送别之人。也许,在这个时候,恰当的艺术作品能缓冲悲恸的程度,尤其是汶川大地震后一段时间内陆续有人放弃生命,怎么面对震后悲恸,越发值得深思、行动。
死亦不惧,生者当留恋。在芦山地震中,灾区一些普通人以生活化的细节把一种温度传递给别人,温暖着自己,也鼓舞着旁人。岳艳,成都理工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地震发生后,她回到雅安,和村民们穿过危险的山路,给附近抢通公路的救援人员送粥,被誉为“送粥妹”;廖智,绵竹汉旺镇的一名舞蹈老师,汶川地震中失去了婆婆和女儿,失去了双腿,雅安地震后,戴着假肢的她奔赴抢险救灾一线;宝兴县4岁小朋友陈浩然,向为他包扎伤口的军医敬礼……普通人身上流露的这些朴素的情感,成为悲恸中的亮色,打破了死亡带来的沉重,成为一股涌动在灾区的重生力量。救人者自救,我相信,媒体记录的,只是长河掬浪,将来带动芦山灾区涅槃新生的,是更多平凡人凝聚的自发的生命力,那么柔软,又极其坚韧,这才是未来新芦山的精气神。
除了生者、逝者,跟芦山有关的面孔,还有更多的外围的人。从这里,我们也许可以见证人性的复杂多变。有借芦山地震敛财的,也有拷贝别人的救灾照片装作自己在抗震救灾一线的,还有一些发表高见的公知们。当然,更有亮色的一面,除了国家派出的救援力量外,这次芦山地震中,一些民间人士和民间组织表现得让人充满敬意,比如,壹基金、李承鹏的专业救援队,在向芦山灾区运送药品途中牺牲的志愿者汪策等,从雅安地震中,我们看到中国社会蕴藏着伟大的志愿力量,一个良性运转的社会必然培育成熟的民间组织、活跃着自觉自愿的社会人士,这将是一笔来自社会的、留给年轻人的丰富的精神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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