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童年和昨天的童年可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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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选自《摆渡船儿童文学读本》封面

  对话人:

  梅子涵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儿童文学作家)

  朱 萍 (南京市北京东路小学语文教师)

  朱萍老师喜欢儿童文学,所以她的学生有很多阅读儿童文学的机会。这又是一个阅读的中午,她要和一些五年级的学生交流、讨论《小脚奶奶》。这是作家梅子涵的一篇新小说,登载在他主编的《摆渡船儿童文学读本·起航》里。梅子涵主编这个“摆渡船儿童文学读本”系列,是想带着儿童到文学彼岸去,他在《起航》的序言里说,小孩儿是不应该只在平常生活里的,也应该到文学彼岸去,迎着浪漫,才会活得不俗气。其实文学摆渡船运送的不只是几个文学小孩儿,也包括成年人,更是运送整个国家,让中国人活得有气质,有高贵心情。

  《小脚奶奶》讲述的是13岁的明和奶奶在一起的故事。这是一个从前的故事,从前的生活、从前的温暖、从前的艰难和从前的坚强,今天的小孩儿读得明白吗?生命的感情,是不是处于不同年代的人之间很难沟通,它们只会被围拢在不同年龄的湖泊内?

  梅子涵:这样的故事,现在的孩子阅读能交流一些什么?

  朱萍:孩子们说他们读得懂。虽然他们不明白那个年代究竟为什么一个人多说话会犯错误,甚至会因此自杀,但是他们知道了那个年代有这样的不可思议和恐怖的事情,他们知道了有,其实就已经可以读懂。

  你听一下,这是一个男孩子说的话:“据我了解,那个时候你真的不能乱说话的哦,最可怕的是,你的某一句话被别人传播,最后的意思已经完全不是你最初的意思,而你却倒霉了!我读着这篇小说,慢慢理解了为什么明渐渐地不大说话了。我还觉得,小脚奶奶不爱说话,一定也是有这个原因的……”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巫稻添。他说的时候,那副神情更像是生怕作为老师的我不能理解似的。我感到有些好笑,还有些感动。跟着说的是周山岳:“想着这样的事情真觉得很恐怖,明那个年代没有自由,幸好我们现在是有的。”

  梅子涵:哈,这是两个五年级小孩儿说的话,我们不能把他们看幼稚了!否则显得我们幼稚。一个孩子的知识是来自多处的,我们以为他还不知道时,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而我们对他的教育和给予只是其中的某一个频道,老师和家长都不是全频的,所以为儿童写文学作品,也不要以为只可以写校园,只写他们熟悉的生活。那么他们不熟悉的生活、闻所未闻的生活谁告诉他们?作家们应该有更丰富的想象与视野。

  朱萍:更重要的是他们阅读得到故事里的情感,他们被奶奶和明之间的温暖而温暖。明不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两三岁时见过,13岁再见时其实是陌生的,但是他立刻就能感到很暖和,那么小的脚、那么少的一点夜晚的话,但都是奶奶的,是明的生命的血液所来自的地方,奶奶给明的那些凝视的目光,奶奶最后在门口的目送,真温暖啊,成年人读着会流泪,孩子的心里也会湿。黄晓阳说:“奶奶不喜欢说话,但却总和明说话;奶奶不看其他的孩子,总看着明;奶奶总惦记着要明吃花生糖……因为奶奶知道她和孙子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点,奶奶要抓住这一点时光。”巢申睿红着眼圈说:“我的外公身体不好,除了在家就是住院。有一次,外公又住院了,我没有去看他,就隔了两天,外公竟然离开了我们。我特别能理解明在多年后站在奶奶墓前的心情。”

  孩子们谈论着小说中的童年、亲情,想着自己生活中的温暖和消逝,情感绵延淌开,扩散四处,甚至把来不及对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陌生人道一声谢谢的小小遗憾也讲了出来。

  小姑娘刘晔问:“‘后来我就睡着了。后来天就亮了,我醒了。我没有做梦,其实我是应该做一个梦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明明没有做梦,又说应该做一个梦的。”

  梅子涵:文学不是只有“事”的,还有“叙事”;不是只有情节的,还有怎么搭建,就像建筑,房间、窗户、走廊是在具体的结构里,民间故事的结构区别不大,几乎是同一种方式的搭建,但是文学家的原创性写作,结构的区别会有很多不同,阅读的时候要读到这些,不要闪过、避过,视而不见。小学语文老师可以是小学生的文学老师,文学老师的意思就是不只是和他们一起读故事,还要读写故事的方法、写作的艺术。

  朱萍:如果要把《小脚奶奶》的结构作一个形象的比喻,感觉像是一串漂亮的糖葫芦,还是一串美丽的葡萄呢?当我提出这个问题后,孩子们都感觉很新鲜。

  芦安然说:“我认为更像是一串葡萄。因为糖葫芦是一个接着一个穿在一起的,是直线型的。而《小脚奶奶》里的事情是一个个交错在一起的,虽然排列得并不规则,却更加富有变化。”潘晓周是学校小记者:“这就是作家和我们小学生写作文的区别吧。我们写作文通常都是按照一定顺序把一件事情写下来,那就是糖葫芦!作家就不一样啦,这篇小说的结构要复杂得多,我还想到梅老师的《走在路上》,也是葡萄一样的结构,一边写小远带着奶奶走在看电影的路上,一边又在写小时候的路上。”

  接着,我们又讨论起《小脚奶奶》里的句子:“奶奶的声音好微弱,很像是从木梁上吊下来的一根蜘蛛丝。”“我没有用被子盖住头,不但头发露在外面,眼睛和鼻子也露在外面,呼吸着漆黑的空气。”孩子们感叹地说,声音也可以这样写!一个人在寒冷的生活中,可以这样写挺住!

  梅子涵:这就是文学里的描写、形容之类,这的确应该是孩子们很重视的。他们不可能立刻学会,但是这会给他们意识,渐渐地他们会警惕自己的语句、描写不至于总和别人一样。学生的作文写得怎样,不是课堂本身可以决定的,必然和阅读连接在一块。阅读着、惊叹着、喜欢着、运用着,就可能踏上水准的梯子,可能渐渐高了,这是一个熏陶过程。

  朱萍:小姑娘刘晔还注意到了小说的结尾:“‘爸爸抽起了烟,我在想奶奶的小脚,暖乎乎的,而这时是春天。’奶奶小脚的温暖也是明13岁那年冬天里的春天。明站在春天里想奶奶给他的春天,他相信奶奶在墓里也会过得很暖和,奶奶在墓里的春天中,奶奶不会冷,因为明想她!”

  听见孩子这样理解,我感动得想哭。很多时候,老师并没有比孩子高深,想想自己的童年,真的少了儿童文学的浸润。幸运的是,成年后,作为一名教师,我能够快乐地和童年的孩子们一起阅读、成长。感谢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弥补了这个曾经的遗憾。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享有了两次童年。

  梅子涵的作品是孩子们既熟悉又喜欢的,他们在戴小桥那群男孩子的尘土飞扬、打打闹闹中嘻嘻哈哈,他们在女儿的故事中快乐又忧伤,他们惊喜于小远的故事以中国水墨绘本的形式再次出现……而今天,我又和他们一起阅读了一篇最新的小说,我的眼睛和他们那涉世未深的眼睛互相打量,我的理解和他们的共鸣在阅读着的澄澈的心里相互拍响,波纹牵着涟漪,这样和身边的童年孩子一起走到从前的童年和情感的跟前,这样的共同成长不是很多的成年人可以有机会的,可是我觉得很多的成年人应该去争取。谢谢作家,谢谢文学。

  梅子涵:也要谢谢你!谢谢你为孩子建立的阅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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