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刻画的皱纹是最美的痕迹。刘冰脸上的皱纹在光影之下，让人尽感岁月的魅力。

  ■张肇达

  人物绘画艺术最初出现，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将自身的形象通过绘画形式保留下来。肖像摄影是人物绘画艺术的延伸，也是对自身形象真实原貌的记录和还原。但在实际操作中，回归真相、还原真实具有很大的难度。魏德运先生的肖像摄影却显得逍遥自在，甚至有些“随便”。他的主动性并非体现在种种前期预设上，而是注重对拍摄对象内心世界的真实表达。他擅长以抓拍的形式记录下被人们自身忽略和遗忘的美，借此“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一点慰藉精神的力量”。

  当看到魏德运先生肖像摄影作品《上书·刘冰》时，我确实被震撼了：一股力量刹那涌上心头，又瞬间融化进深深的平静中，犹如修行上师瑜伽般的自性相应。作品中，这位因“上书事件”而名声大震的鲐背老者，微抬着头，双目注视着远方，神情坚定而有力。他的须发已然皆白，但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双腮略微凹陷，紧闭的嘴角充满着自信与刚毅。

  魏德运先生以仰拍这种拍摄视角来表达对刘冰的尊重，和他那“留取丹心照汗青”般的正气与无畏，让凡夫俗子如我辈看到这张肖像心生无尽敬仰。

  那镜片下的双眸，清澈而沉静，无形之中给人以坚定的力量，能够立刻抚平内心的躁动。尽管照片描绘的是一种具象的实体，但我们仍可透过刘冰的目光感受到他的平静从容与卓越胆识。这张照片着实摄出了刘冰的神魂。

  魏德运先生以其伦勃朗式图像特征，为这种精神的演绎提供了上佳的形式。刘冰的头部几乎占据着整张照片，对背景的模糊弱化衬托着清楚深刻的肖像，层次清晰、质感细腻、简洁朴素，颇具穿透性与恒久性。照片风格像极了那些19世纪早期经过持久曝光的摄影作品。

  光阴刻画的皱纹是最美的痕迹。刘冰脸上的皱纹在光影之下，充满着静谧凝重的雕塑感，不仅不会带给观者丝毫的不适和对苍老的惧怕，反而能让人尽感岁月的魅力——那自鼻翼而下的法令纹，有如高山上鱼贯而出的瀑布，充满着威严与力量；下颌蜿蜒的皱纹，又如同饱经风霜的顽石，尽述生命的坎坷坚毅。

  他静静注视着远方，不知是在回忆清华园里的风雨岁月，还是兰州大学中的辛勤耕耘？这位1938年入党，邓小平、胡耀邦等人的得力部属，1956年任清华大学党委第一副书记。他与同事三次上书，写过四封信，质疑“文革”的种种错误，对“四人帮”及其爪牙的倒行逆施进行抗争。写于1975年的最后两封信，令其被打为“右倾翻案的急先锋”。

  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一股正气，让血肉之躯承受住如泰山一般的重压，而不失坚持真理的勇气和精神。或许，正是因为无私，所以无所畏惧。

  甘肃省原省委书记陆浩曾题赠刘冰：“求索真理志不休，桑榆未老晚情酬。立德立言励桃李，风雨岁月笑春秋。”刘冰身上真正体现出中国传统士人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洒脱意境，更散发出儿时崇拜的民族英雄那舍生取义、笑看生死的气概。

  魏德运先生通过手中的相机，将刘冰的精神诠释得恰到好处。在他的镜头中，刘冰既如丰碑般伟岸坚定，又如老父般的亲切慈祥；他的双眸饱含深情，岁月的沧桑刻画在脸上，却将他的内心磨砺得更加坚定。

  皮特·亚当斯说：“对于伟大的摄影作品，重要的是情深，而不是景深。”如果以此作为评判标准，我想这幅摄影作品的确可以称为伟大。

  （本文作者系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副主席，《服装设计师》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