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犹在 困境难消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2013-12-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生活依然在继续。图为江西省贵溪市滨江镇的孩子在新建的村小配套园里用午餐。 本报记者 常晶 摄

    【事件回放】

    2012年12月24日,江西鹰潭贵溪市春蕾幼儿园园长周春娥驾车接幼儿上学途中,发生面包车侧翻坠入水塘事故。11名幼儿在冰冷的塘水中离开这个世界,4名幼儿不同程度受伤。

    春蕾幼儿园未经审批登记,无办园资质。涉事车辆系私车,为容纳更多孩子经非法改装。

    ■本报记者 常晶

    又到寒冷的12月,去年的这个时候,在江西东北部的贵溪市,滨江镇洪塘村的一个水塘边,11个幼小生命消逝的阴影,至今犹存。

    12月24日,是11个幼小生命的周年忌日。在这个日子到来之前,记者探访“贵溪事故”发生地鹰潭贵溪市,探寻关乎农村学前教育发展的痛与难、困境和希望。

    “难管”的农村学前教育到底该怎样管?

    责任主体和工作主体分离中管理失灵带来的反思

    近日,以李志英被免除滨江镇副镇长职务为句点,关于这起事故的处理落下帷幕。

    被免去职务的李志英看起来有点“冤”。在贵溪采访中,几位同记者一起下乡的地方官员无意间聊起:“李志英工作真挺不错的,经常下到幼儿园里,滨江镇的幼儿园没有她没去过的。”

    记者千方百计联系到李志英,采访到她。

    39岁的李志英,事发前是滨江镇党委委员、副镇长,分管教育、科技、文化、卫生、工会等十多项工作。

    “你可能无法想象农村幼儿园条件差得多么触目惊心!”李志英说,有家幼儿园没有消毒柜,园长说用淘米水洗碗就能消毒。

    在滨江镇,有的幼儿园卫生条件非常简陋,男女共用一个厕所,一墙之隔是猪圈;很多幼儿园的洗手池没有流动水,全班三四十个孩子用一个洗脸盆、一条毛巾;有的幼儿园化粪池半敞着,气味难闻,不留心可能就有孩子掉进去。

    显而易见,这样的幼儿园根本达不到国家颁布的《幼儿园管理条例》规定的园舍和设施标准。李志英说,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带干部到全镇17所幼儿园现场察看、实地指导并提出整改要求,并向上反映幼儿园管理存在不规范、校车超载现象。

    一方面,农村幼儿园问题和矛盾多,难管。另一方面,还存在怎么管的问题。按照《幼儿园管理条例》,不符合办园标准的由教育行政部门视情节轻重给予限期整顿、停止招生、停止办园的行政处罚。

    在贵溪,记者发现,县和乡镇在幼儿园管理上的权责并未理顺。按照《国务院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规定,“县级教育行政部门负责审批各类幼儿园”。江西省也因此提出:县级教育行政部门负责审批和管理各类幼儿园,要对存在的无证办园现象进行全面排查,加强指导,督促整改。在这里,2010年后乡镇已无权对农村民办幼儿园进行审批与取缔。

    为明确责任主体,鹰潭市人民政府2012年12月25日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学前教育管理的意见》,明确:县级人民政府是学前教育的责任主体,乡镇人民政府是学前教育的工作主体。同时,该市又规定:县(市、区)政府承担本行政区域学前教育组织实施、统筹建设和管理职责,负责公办幼儿园教师配备、工资发放和办园经费的统一管理,实行民办幼儿园设置审批、保教工作和质量评估的统一管理。乡镇政府负责辖区内学前教育机构的日常管理,规范办园行为。

    镇管教育,但没有执法权、人事权、财政权,更缺乏专业指导能力,这正是李志英感觉无力的重要原因。

    县(市)同样有自己的难处。贵溪市教育局副局长上官细毛指着斜对面的办公室,告诉记者:“学前教育科一共4个人,全市3所公办园、65所注册的民办园、107所未注册的民办园、102所学前班,将近280所幼儿园,靠4个人直接管理实在不现实,而乡镇对本地教育情况最为了解。”

    一方面管不过来,一方面是管了但管不了。吊诡的是,出事前三天,李志英刚带人到春蕾幼儿园提醒接送孩子的车辆要注意安全、不能超载。趋于“失灵”的管理,是否注定悲剧发生的必然?

    “事出必然”的宿命何时才能终结?

    蓬勃生长的乡村学前教育需求的期待与满足

    走在贵溪市滨江镇雷溪乡的路上,记者看到的村民非老即少,乡里四分之三的青壮年外出打工。外出打工的青年人看到了大城市的生活方式,希望小孩上幼儿园;在外打工有收入,每学期付几百元学费,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乡村幼儿教育发展的机会就这样来了。

    乡村巨大的市场需求与学前教育资源的极度匮乏,带来了畸形的规模迅速扩张:大量非正规幼儿园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它们往往投入有限、收费低、办学条件差,但却成了满足农村娃入园需求的主力。

    上官细毛总结了农村发展学前教育的真实困境:“起步晚、底子薄、情况复杂。”对于这些非法园的校车,他介绍道:“本身农民集资修的乡村道路就差,现在跑着的140余辆校车相当一部分不合格。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出事是偶然,出事是必然。”

    采访中,地方领导、教师、园长一致认为,解决农村儿童接受教育的根本措施是有足够多的公办园,才能让没有实力的民办园自觉退出市场。但办公办园谈何容易?

    雷溪中心小学附属幼儿园是栋新建的三层小楼,有100多名孩子、14名教师和保育员。这所幼儿园是在翻车事故发生后,在当地教育局要求下提前6个月开办起来的。然而在硬件发展的情况下,软件的配套发展面临很大困难。

    从鹰潭市教育局提供的《学前教育机构情况统计表》来看,幼儿教师的缺口非常大。通过这些基础数据,可以计算出鹰潭贵溪市公办园教师有112名、幼儿977名,师生比接近1∶9;统计在册的民办幼儿园教师1280名、幼儿19336名,师生比到1∶15。该比例远远达不到教育部发布的《幼儿园教职工配备标准(暂行)》中规定的1∶5~1∶7之间的要求。

    这也意味着,目前在岗的教师必须从事高强度的工作:没编制、工资低、工作强度大、任务重……谁能坚守住这份岗位?

    “市里有资质的幼儿教师非常少”,鹰潭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科长李小平介绍。

    待遇差,使教师紧缺的情况更加突出。雷溪中心小学的方校长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照贵溪市目前执行的1997年江西省幼儿园收费标准,三级全日制幼儿园每学期保育费125元、教育费75元、餐点费600元、体检费每年20元。春季每学期每个幼儿收费820元,秋季每学期收费800元。每名学生每年缴纳的费用共计1620元,按100名幼儿算共162000元,这些钱仅够给10名教师每月发1300元工资。“不给编制,没有财政拨款,幼儿园的收入根本不够。”方校长说。

    记者跟随当地教育局的同志,步行十多公里山路来到江西上饶溪头乡的一个教学点。这个教学点坐落在半山腰上,撤点并校后曾经一度荒废,后在村民强烈的要求下进行了复建。现在学校只有一位老师,教三个年级的孩子。

    昏暗的竹楼上,草草搭起一个木台子,教室就在这里。黑板上挂着毛泽东画像,课桌陈旧、黝黑、泛光。在这简陋的教室里,有14名学前阶段的学生、6名一年级学生、4名二年级学生。胡永生老师在一块黑板上反复“切换”着课堂内容:学前班教数字的认读、一年级在学习组词、二年级在学习课文《雷锋叔叔,你在哪里》。当地教育局干部董杰说:“来到这里,不用布景,可以直接拍六十年代知青下乡的电影。”

    胡老师一个人坚守一所学校。“我的工资一个月1000元钱左右,只够我一个人吃喝,根本不够家人糊口。”

    在这里,乡村学前教育的发展困境让人一览无余。

    趋好的变化能否不再以生命为代价?

    旧伤犹在,覆辙难消

    惨痛的事故不能变成某些人“立功摆劳”的机会,但如果11个小生命的消逝依然不能唤起反思和努力,则更值得悲哀。

    事故促使当地学前教育发生的变化显而易见。“为了保开学、保安全,局里出台了‘九条意见’,主要思想是利用闲置的已经成型的中小学校舍来建设幼儿园。”鹰潭市教育局曾传鸿副局长介绍。

    新的幼儿园正在增加。在上官细毛带领下,记者来到两所村小配套幼儿园,一所是由闲置的小学校舍改造成的塘湾中心学校附属幼儿园;另一所是在2010年就开始建造的雷溪中心幼儿园,事故发生后,该园提前6个月开园,以解决部分幼儿无园上的难题。走访中记者看到,这两所公办幼儿园校舍宽敞明亮、被褥整洁、教师配备齐全。据介绍,这两所幼儿园一开园就在当地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景象。

    当地有的民办园开始有了正规的校车。小叮当幼儿园门外停放着一辆崭新的“大鼻子”校车,司机谭师傅向记者介绍:“早上7点20分,在街上第一个站点接14名学生,返回学校后再去第二站点接10个学生”。该园园长告诉记者,由于享受到了政府推出的“三个三分之一”政策,这辆市场价格16万元的校车,园里仅掏了5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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