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先回到了我的母校县一中任教，从教者都知道当今教育的“一中效应”，可是谁知道这背后的沉重与辛酸。

  一年一腔血，三年一层皮。不少四十多岁的老师再也登不了讲台，换来的是学校外墙上一年一度的“喜报”：“我校今年上一本多少”，“再创历史新高”，“连获某市几连冠”。就在我逃离母校的时候，我的两个老师先后猝然去世，年龄都只有四十多岁，家中还在上高中的女儿正需要他们去呵护和教育。

  可真正促使我逃离的，却是一件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外市一个国营大矿的矿长，慕名将他的独子乐乐（化名）出高价送到我们的学校就读，并且托人把他编入当时以“严”而闻名的一个班主任班里。这个班主任特别敬业，原本学校只要求周日学生上午上课就行，不要求上早读，可这个责任心特强的班主任依然要求孩子和往常一样出早操上早读，并且到班检查，一次发现乐乐没在班里，昨晚也没在宿舍，于是他就到学校的西南墙角等待他预想的结果，果然“守株待兔”成功，早晨六点多，乐乐翻墙而入被抓个正着。不用细审，都知道是去录像厅看夜场，师不胜怒，大吼：“给我回家叫家长去。”可万万没想到，乐乐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再也没回来。当乐乐的父母闻讯赶到学校，几天过去了，寻遍了县城的角角落落，没有；几个月过去了，寻遍了省内的所有县市，没有。几年过去了，寻遍了国内的各个省份，还是没有；这对父母花尽了所有的积蓄和精力，黑发早变成了白发，还在寻找着他们的乐乐，希望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喊一声爸妈。就在乐乐丢失的那年寒假，他的母亲来到学校，要求睡在孩子原来的床铺上，希望乐乐托梦告诉她他在哪里。是夜，校领导都回避了，责令几个中层干部在宿舍楼里照看着点，别出什么意外。那夜，空旷的校园里积雪，伴着惨淡的星月，楼外的寒风不时吼叫着，吹打着几扇没有关闭的门窗咣咣直响，偌大的宿舍楼内只有几盏廊灯发出幽暗的光芒。那个可怜的母亲彻夜哭喊着孩子的名字，自哀自怨，那种绝望、无助、渺茫、自责的哭喊声让在场的每个人揪心断肠，我们还能说点什么呢？埋怨孩子的脆弱？家长的严厉？还是老师的苛刻？经历了那一晚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睡梦中常常回想起那个母亲的哭喊声。看来“严师”未必能出高徒，“严师”也许会危害生命。虽然学校失去了一个学生，父母失去了一个儿子，国家失去了一个公民，世上多了一个不幸的家庭，但我们依然“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老师奔命时”。在给我英年早逝的老师念完悼词的暑假，我就“麻雀”飞东南，跑到了郑州。

  在一幕幕血淋淋的惨剧面前，我们不能总是刻意地淡忘，而不敢正视和面对，作为教师，我们要有所担当，更要有所改变。教育一定要学会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对生命的呵护和关爱，对生命的释然和怒放。不要让我们花季的孩子像秋天的枯叶那样猝然凋零，不要让我们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成为泡影，不要让我们的心血成为吞没生命的陷阱，不要让我们的课堂成为学生的噩梦！

  我们是郑州教改人，我们义无反顾，即使前边万丈深渊，即使我们前边荆棘密布，但也要做出这关键的一跃。正像我们九中“惠风和中”小组在组歌中唱到的：“向前进，向前进，教师的责任重，学生的天地新，古有孔孟荀，启迪华夏民，今有课改人，再建桃李春，向前进，向前进……”（作者单位系郑州市第九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