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建 绘

    对于教师的成长，那些披着成功外衣、打着立志旗帜的大众流行准则，往往有更大的欺骗性和杀伤力。不讨好掌权者，更不讨好大多数，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教师应该具备的立场。

    ■殷国雄

    《教师职业生涯十大误区》（茅卫东著 中国轻工业出版社出版）一书没有宏大的体系，也没有精深的理论，却有着敏锐的问题意识和强烈的现实关怀。它短小平实，是着眼于教师认知常识的启蒙札记。

    康德在《何谓启蒙》中说：“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教师缺乏理智，需要启蒙？这个问题看似太过荒诞。教师可是以向人讲授知识、教人探求真知作为职业。但包括笔者在内的教师群体，在很多时候对于基本的教育教学常识缺乏认知,处在蒙昧状态，没能力对自己进行理性的认识和批判，安之若素沿着惯性生存，不觉得需要改变什么。这早已是不得不让人直面的尴尬事实。

    教师面临哪些尴尬现实

    可是我们的教师并不缺乏理智，那又是什么使得我们的理智被捂盖？

    茅卫东在书中所批判的很多教师“需要旁人认同，缺乏自我认同；渴望被人关注，没有自我反省”，是教师独立性和批判性丧失的恶果。中小学过度行政化的现实使得广大中小学教师的安全感严重丧失，为了平复内心恐惧，进而争取更多的生存资源，很多教师失去了应该具备的批判性和独立性，被迫甚至自觉迎合行政权力所制订的标准。一旦权力标准成为教师的工作依据甚至内心法则，教师个人往往失去起码的道德自觉，心安理得地完成权力上级指派的各种任务，并视为理所应当恪尽职守。丧失了批判性和独立性，教师常常认为自己无能为力，把权力的要求看成是工作的标准，追求权力者对自我的认同和肯定，哪怕在很多时候，很多教师觉得并不妥当，但迫于权力，依然放弃教育者应该具备的底线和良知。 

    但奇怪的是，一边是教师独立性和批判性的丧失，一边又是名师铺天盖地、教师成功学盛行。在成名成功的驱动下，很多教师如同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建博客、写博文，作自己都不相信的小清新模样的反思文章，忙着和编辑建立联系，急着和名师搭上关系。无心琐碎和繁杂的教育教学实践，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寻求突破、做出改变，不去思考教育和教学的意义，不去反思教师成功学标准的谬误。

     “成功学”并不能让教师走向成功

    权力的粗暴与蛮横多少能触动教师内心的痛感，对于教师的成长，那些披着成功外衣、打着立志旗帜的大众流行准则，往往有更大的欺骗性和杀伤力。不迎合权力，但追求个人成功；不在乎握有权力者的看法，看重大多数人的评价。但是谄媚掌权者，迎合大多数，在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审视和思考任何准则，不讨好掌权者，更不讨好大多数，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教师应该具备的立场。

    在大多数普通人眼里，教师是读书人，有文化；但在很多读书人心里，教师要么不读书没文化，要么伪阅读装文化。事实上，教师的理智长期被捂盖，很重要的原因是教师缺乏自我学习、自我研修的欲望。处在一个封闭且过度行政化的体系，丧失独立性和批判性的教师更多时候是在迎合权力的标准。而过度膨胀的权力追求的是稳定和控制，这和教师应该具备的个性与创造格格不入，所以大多数教师失去读书和思考的热情与欲望也就顺理成章。而很多喜欢读书的教师在长期的驯化之下，要么愉悦于“心灵鸡汤”，要么满足于狭隘的教育教学，缺乏开阔的视野和健全的常识。

    如何实现自我启蒙走出蒙昧

    理智长期被捂盖，教师如何完成自我启蒙，走出蒙昧状态，成为一个常识健全的老师？茅卫东在书中结合自己的经历给出了答案。

    他在书中提到自己的过往经历，过往的忧伤和痛苦。正是这种历史感，使得他没有迷失自己，始终以常识来关注和反思自己的教育教学。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教师，首要的是要保留自己的成长记忆，我们过往的那些经历，那些忧伤和泪水。只有在我们的记忆里，关于成长的痛与乐、喜和哀开始苏醒，我们才能知晓成长的真正含义，否则就有可能走上教育教学的反面。

    书中他用多年的教育教学实践呈现了一个在不完善的环境中追求真正的教育教学的教师形象。无论在重点中学还是在职业学校，他一直在努力改变一些东西。现实的困境、地位的相对弱势，不意味着我们无所作为，任何文化和制度的缺陷归根到底都是人的问题，教师要尽可能把这些问题在自身化解。如果我们厌恶恐惧，就不要成为恐惧的传播者和制造者；如果我们渴望爱和创造，我们就要努力在自己的课堂上播撒爱与创造……任何大的改变都是小的改变聚合而成，首先不要想着自己能做成什么，而是想想自己能做什么。没有做，就无所谓成，哪怕不能改变结果，也不要沮丧和抱怨。用罗永浩的话说，这个世界依然得到了改变，因为这个世界多了一个想去修复和改变，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教师。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制度的变革不意味着观念的变革。任何环境之下，人都有自我完善、自我坚守的责任与可能。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是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教师，不如说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教师职业生涯十大误区》里，茅卫东把批判指向了普通的一线教师，这不是一本让人愉悦的书。但我相信，这是因为他懂得，教育变革的真正希望是那些摆脱蒙昧状态走向觉醒的教师。

    （作者单位：江苏省张家港市第八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