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珺

    诗人西川记得，20年前，加拿大诗人蒂姆·利尔本在万圣书园朗诵了一首诗，其中，在一个房间触摸一头大象的意象令他记忆深刻。那时，万圣书园还在北大旁边的小巷子里。蒂姆也记得，他是在1995年来中国时结识了西川、欧阳江河、王家新等诗人的，“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喝酒、吃饭，度过整个晚上，一直在畅聊诗歌的创作”。他认为，中国诗歌的进步对世界诗歌有很大的贡献。

    3月17日，今年刚刚当选为加拿大皇家学院院士、诗人蒂姆受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之邀，再次来到中国，与诗人朋友相聚，并为学生们带来一场题为“本体论的孤独与隐喻的慰藉”的讲座。

    心理咨询和心理分析在北美是一个庞大的产业。蒂姆认为，无论是弗洛伊德学派，还是其他各种叙事疗法，大都有一个共同点，即他们都相信人的深层存在着一把隐秘的钥匙。通过人隐忍的冲动以及被压抑的故事，可以揭示人性中的一致性，并且产生一种鲜活且有治愈力的力量。但他同时注意到，在这个由心理学居于支配地位的文化范畴里，仍然存在着一种焦虑的情绪。于是他给自己提出一个问题：在更深的一层，是不是存在更玄秘的困顿和挫折感？这应该是心理学未触及的一个层面。

    人们寻求心理治疗释放压力，蒂姆认为，这股压力形成之前的那个阶段，是持续产生这种压力的根源，人们会有一种被剥夺感。他将其称为本体孤独。他用一个很长的故事讲述人类爱与欲的起源，故事中，柏拉图借古希腊“喜剧之父”阿里斯托芬之口说明，每个人都企图填补自己失去的那一部分。接着，蒂姆又通过西方哲学主流观点，将本体孤独阐释为人与土地的割裂。“亚当和夏娃被驱逐出伊甸园后，被迫游荡在寒冷的神界以外的荒芜之中，这就凸显出人和人以外之物的疏远甚至是敌对的关系。在这种绝地之中，人和人以外的东西被彻底分开了，各种原来的美好很快分崩离析，包括人的正直和美德。”蒂姆说，这些描述，都在我们内心最深处影响着我们的价值观，即使我们不去思考它们，它们也在发挥着作用。我们的思想、灵魂和大地彻底隔绝开来，对自身形成一种很大的伤害。

    如何才能跨越这种深渊呢？如何才能与我们被分割的、埋于地底下的另一面，换句话说就是大地本身重新结合在一起呢？以蒂姆之见，传统的心理疗法无法回答这些疑问，而传统的主流哲学持有的捍卫人类卓越论，实际上维持了这种割裂。在这种绝望中，蒂姆认为，诗在这方面能够给人类慰藉。“我这里指的并不是具体的哪一首诗，而是指诗的本性、诗的基本元素、诗的力量的本能。诗中所运用的隐喻，是一种结合的力量，将可能和不可能的，真实存在和虚幻出来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他说。

    蒂姆认为，诗还有另外一种治疗的力量源泉，可以让我们的视角固定在一个静止的点上。比如，读抒情诗时，我们可以进入一种凝滞的境界，这种凝滞可以生出爱意，让人保持宁静。而诗所提供的第三种治疗的力量，是一种源自你之存在的并获得某种形式的激情。这种语言所表达的是一种荒蛮的美，能给人带来一种自由，让心灵变得轻盈，帮助人们和事物建立起友好的联系。“就像一只小松鼠，我们的思想可以借助这种语言的荒蛮性，跳跃到树木、石头、水和路的荒蛮之境。”说到荒蛮，这正是诗人张清华从蒂姆的诗中强烈地感受到的。

    西川说，蒂姆的诗歌写作，有一套哲学的东西在支撑。从蒂姆对于人类孤独和诗歌的思考中，的确可感受到浓厚的哲学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