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礼:饮冰室血统的“驯火者”
梁思礼和负责制导控制的同志,决定从系统设计上解决集成电路稳定性问题。他们重新推导了制导方程和关机程序,牺牲了一些方法误差,以减少计算机的负担。最后,他们拿出了一个方案,减少了三分之一的集成电路,不仅为计算机“瘦了身”,还解决了可靠性的问题。
然而,与政治上的压力比起来,技术上的压力,还只是小儿科。
1969年底,军管会与北京市联合组织“705”大会战,提出了“改革研制程序,不搞烦琐哲学”的口号,用搞群众运动的方式抓科研。“705”大会战虽然突破了一批关键技术,但是以群众运动方式研制导弹,使大部分设备在试验时问题百出,有的不得不回厂返修,甚至重做。
梁思礼被逼无奈,想出了另一个对策。他说:“当时我留了一个后手,我没敢把弹上所有的东西拿去会战,仅仅同意把地面设备、电源设备,这些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拿去会战了。结果会战搞了很多场,就是不按照规范、工艺要求干活,元器件没有很好筛选,焊接也不行。结果会战表面轰轰烈烈,其实回来以后还得返修整顿,搞得非常被动。”
就在这样的闪转腾挪中,远程运载火箭的研制工作一步步进行着。
1971年春天,远程运载火箭各个分系统完成,送到211厂做总装测试。测试中,梁思礼发现笔录仪上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有的“毛刺”干扰,而且时有时无。为了查明原因,梁思礼带领技术人员“守株待兔”等了几个小时,最后发现是相邻车间用电载荷瞬间突变造成的。总装测试中,这样的问题层出不穷。
军管会扬鞭急催,为赶工期,“705”大会战中做出来的元器件大多有问题,焊接质量也差。因为脱落插头里的一颗小钢珠不见了,总设计师就要带着大家趴在厂房里找上几个小时,级倍数的问题累计到了总装阶段。
后来,在解决航天的可靠性问题上,梁思礼提出了“十倍理论”,意思是在概念设计阶段,花一块钱能解决的问题;拖到方案设计阶段,就要花10元钱才能解决;到了出样阶段,要花100元钱……
而在当时的实际情况中,最后的问题又何止十倍?为了搞掉这些“毛刺儿”,梁思礼带着同事在211厂不分昼夜拼命干,一干就是50天,最后把自己累得尿血住院。
1977年,远程运载火箭的研制工作走上正轨,连续6次试验都取得成功。1980年,梁思礼带领9人精度小组,对向太平洋发射远程运载火箭飞行试验的设计、工艺、环境和可靠性等方面做了大量细致的精度分析工作。靠着这个飞行试验,他摘取了1985年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的桂冠。
倘若时空能像纸张一样轻松折叠,用铅笔在上面戳个洞,再展开:普渡大学模拟电网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梁思礼、五院里夜夜鏖战的梁思礼、酒泉发射基地里做着发射前最后检查的梁思礼、站在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领奖台上的梁思礼……在每一个节点,梁思礼眸子里不变的热情抵御着时间的轮番攻击。时间夺去了他的青春,却没能撼动他的初心——对中国航天不倦的追索。
女儿梁红曾逗他,说他是“老黄牛,只会低头拉车,不看路”。对于一个只懂业务、不掌权的知识分子,“老黄牛”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他如同一头拓荒牛,勤勤恳恳、不畏艰险地开拓着一个又一个技术领域的处女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梁思礼开始进军计算机软件辅助设计领域。“硬件是躯体,软件是灵魂”,一次出国考察,让梁思礼看到中国和其他国家在软件工程领域的差距。当时IBM公司为航天飞机设计的机载软件已经达到了5级成熟度。“这个5级成熟度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把它比作是小学5年级,我们现在幼儿园还没有开始办呢。”梁思礼说。
在他的大力倡导下,可靠性的工作由硬件拓展到软件。事实证明,梁思礼倡导的软件工程化,对载人航天起到很大作用。神舟系列飞船的可靠性、安全性达到了从未达到的高度。
1983年,梁思礼退居二线,但他从未远离“战场”。他重新站上讲台,要将航天的火种传给下一代,正如他信奉的萧伯纳的那句名言:“人生不是一支短短的蜡烛,而是一支由我们暂时拿着的火炬。我们一定要把它燃得十分光明灿烂,然后交给下一代的人们。”
趣味至上的“老顽童”
梁启超生前曾说,60岁以后不再从事社会活动,要专心致志地教育孩子,可惜他年仅56岁便撒手人寰。那年,梁思礼只有四岁半。
父亲对梁思礼的言传身教并不多,但每每读起父亲留下的家书,父爱就如同涓涓细流,穿越时间流进梁思礼的心田。
这些家书前后持续十五年,少则每年几封,多则几十封,有的只有寥寥十几字,仅为报平安或交代家事,有的则长达几千字,或纵论时事,或畅谈家事,又或与子女谈心聊天。家书的写作时间有的是深夜两三点钟,有的则是清晨起床后,只要稍有时间,梁启超总会跟孩子们“唠叨”上几句。每封信里无一例外,都流露出父亲浓浓的爱意。其情之真、其爱之切,几十年后读来,仍能被其强大的磁力深深吸引。
梁启超曾在信里这样说:“我的生活内容,异常丰富,能够永久保持不厌不倦的精神,亦未始不在此。我每历若干时候,趣味转过新方面,便觉得像换个新生命,如朝旭升天,如新荷出水,我自觉这种生活是极可爱的,极有价值的。我虽不愿你们学我那泛滥无归的短处,但最少也想你们参采我那烂漫向荣的长处。”
“我与父亲一样,崇尚趣味主义。”性格同样爽朗乐观的梁思礼说,“若哭丧着脸挨过几十年,那么生命便成为沙漠,要来何用?”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不仅在事业上成就辉煌,而且业余爱好也与事业一样交相辉映。
梁思礼在美国留学期间所在的嘉尔顿学院有一个唱片图书馆,坐落在湖心岛上。放假时,梁思礼常常跑到图书馆,打开大门,把唱机声音开到最大,躺在门外草坪上,一边仰望蓝天一边听着美妙的音乐,柴可夫斯基、莫扎特、贝多芬、施特莱斯……行云流水、激越跌宕、高山仰止、百转千回的美妙音乐,让孤寂的海外游子倍感慰藉。
慢慢地,梁思礼成了音乐发烧友,即使“文革”期间大反“封资修”时,他也想办法避开耳目,尽可能给儿女们以音乐熏陶。他会在卧室用毛毯遮严窗户,摆好苏联带回的留声机,把声音放到最小,拿出心爱的唱片放给孩子们听。
不仅醉心音乐,他对体育的“瘾头”更大。留学期间,梁思礼参加了学校古典式摔跤队,几经征战,他们获得了美国中部大学联赛摔跤冠军。他还喜欢游泳,并学会了“水母式”泳姿,漂浮在泳池中,脚不着地,完全失重的状态让他想象着自己正在“太空出舱行走”。已至耄耋的他,仍然没有减少对体育的喜爱,只要有重要赛事,他都不会错过。2010年,南非世界杯时,他还像年轻人一样凌晨起来看比赛。
“驯火者”梁思礼,如今“火气”已经褪去。坐在躺椅上的他,在和煦的阳光下,眯着眼睛,半睡半醒间,他又回到了童年除夕时,回味着点燃烟火时的兴奋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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