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振兴的县域探索
“有家的感觉。”来自辽宁鞍山、已在泸溪二中工作了7年的物理教师杨德尚,谈起自己这7年的点点滴滴,谈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30岁的大小伙子眼泪都流了下来,但是擦干眼泪他又补充:“因为在泸溪,领导人人有服务意识,老师有什么困难,都不用自己张嘴。”就在记者采访时,谭子好还准备给他介绍对象。
来自乡亲们的尊重和厚爱,故事更是多得写不完,记者在白羊溪乡土家山寨报木坨村,了解到这样一个故事:
2012年4月,正在上课的报木坨村教学点教师杨润生倒在讲台上,州医院诊断是患胸腺瘤和重症肌无力,需马上送省级医院手术治疗,估计需10万元治疗费。
报木坨村的乡亲们主动地你借1万元、他拿5000元,村里最年长的李阿婆把自己卖野葱和南瓜花赚来的200多元钱也掏了出来。众乡亲相凑,加上学区捐款,杨润生的手术费第二天就凑齐了。
杨润生有一个账本,上面写着:欠覃天林10000元(已还2000元),欠覃民秋8000元(已还500元)……“账本上的钱,我这辈子还不尽,只有把乡亲们的孩子都教好了,都教成才了,我心里才舒坦!”杨润生两眼红了……
3.提高专业素质,让教师有底气“牛气”
有好的教师,才有好的教育。
“教不好”,教师“牛气”哪里来?何谈振兴乡村教育?
抓教师成长,第一就是树立质量导向。
对于泸溪教育来说,教育系统有3份最重要的文件,分别是《学校目标管理考核方案》《教学质量效益评价方案》《校长目标管理考核方案》,发奖金、给表彰,全看这3个方案落实得如何。其中,教育教学质量都是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占据着重要考核比重。
之前说到的村小津贴,并不是只要在村小教书就每月能多拿1400元,而是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县里每学期有个大型的质量检测,检测结果靠后,对不起,不要说评优晋级,连报名参加调动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也正是在这样的指挥棒下,泸溪的教师们人人想办法提高教学水平,人人想办法练“手艺”。
第二个做法是典型引路,加强师德师风教育,最大程度唤醒和激发广大教师的责任感。
泸溪教育质量不错,有补课吗?当然。但那都是按规办事,所有教师,绝对不允许“家教家养”,绝对不允许到各种培训班兼课。近3年全县也辞退了5名违规教师。
泸溪教师们的敬业和奉献精神让人感动,谈起自己的工作,谈到自己的学校,谈起自己的学生,几乎个个热血沸腾,激情满怀。
80后符海鸥,把孩子留在县城让家人带,自己来到远离县城50多公里的黄泥冲小学,现在已经坚守了7年。她曾经接手的一个班,三年级42名学生,语数平均分只有30多分,有好几人只有几分。符海鸥找来低年级教材,从加减法开始讲起,天天利用休息时间进行辅导。2016年,这个班级语文平均分达到了80多分,数学90多分,排名全县第二。
一中数学教师兼班主任张昌能,一心扑在班里40多个孩子身上,他为班上所有的孩子建立了详细的档案:兴趣爱好、学业成绩、人生目标,但自己读初中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却长期放在岳母家。
谭子好把符海鸥、张昌能这样的教师,叫作“泸溪教育筑梦人”。他认为,只有这样的“筑梦人”越来越多,泸溪振兴乡村教育的梦想才有可能成真。
泸溪的第三个做法,是加大培训力度,推进挂职轮训,“名师带徒”,结对帮扶。
泸溪有各类中小学175所,但大的学校也就31所。这些年来,这些“大校”的校长们几乎全都送到外地跟班学习过,县里每学期会选送2—6名校长、10—20名中青年骨干教师到发达地区名校挂职锻炼、跟班学习。五中校长李建军,就被送到州里的“班主任骨干班”进修,到湖南最著名的师大附中跟班学习。“进步不是一点点,是一年一个台阶。”李建军说。
武溪二小副校长张世全,从北京朝阳区朝师附小跟班一个学期后,回来就在学校推行“三三微行为”,张世全说,全校338名学生,90%是留守儿童,30%多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孩子,行为习惯的养成教育是他们的工作重点。“都是从北京学来的。”张世全说。
财力有限,更多的“送出去”不可能,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自己培养培训,来自县教体局的数字是,从2015到2018年,3年来全县完成教师培训1.2万人次。
学生为什么留得住?因为家门口就能上好学
泸溪175所学校,其中高中阶段4所,没有一所省示范性(省重点)高中,这在湖南都比较罕见。
而另一个比较罕见的现象是,不仅高中,包括小学初中,除随父母打工出去的外,泸溪的孩子几乎没有一个到外地读书的。相反,还有许多外地孩子慕名而来,2019年的这个数字是2075人,超过全县中小学生在校生的5%。
还有一个罕见的现象是,泸溪147个村,学校数有175所,也就是说,几乎每个村都有一所学校。175所学校中,学生在100人以下的有130所,其中只有一个老师的“一人校”有54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规模校?“一个村里没有学校,就没有文化元素。”在其他地方开始大规模撤并乡村校时,泸溪根据县里的实际情况和老百姓的要求,没有强行撤并一所村小,只随其自然消失。
2018年,泸溪在接受国家级的义务教育均衡验收时,有评估专家感叹,泸溪每一所学校,无论城乡,硬件、师资、质量,几乎都没什么差距。
“我们想看一所最差的村小。”
“没有最差,只有最偏远的。”
这是采访中一段真实的对话,回答记者提问的是谭子好。
对话结束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记者,绕道吉首,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奔该县最偏远的解放岩乡水卡小学。
水卡小学有51名学生,4名教师。学校依山而建,爬上两个平台之后,一栋教学楼掩映在大树之下,校园显得幽静阴凉。教学楼虽显陈旧,但干净整洁,正是上课时间,课堂里传来琅琅书声。
村小偏僻怎么管理?谭子好说,泸溪的办法一是通过津补贴和支教制度强师资,二是通过教育督导抓常规,三是制定“村小18条”促建设。“只要有学生,就要有学校;只要有学校,就要让老百姓满意。”这是泸溪教育人对自己的要求。为完成全县130所小规模校“30个一”的基本建设配置,县里前前后后投入超过700万元,真的做到了“随便哪所都好看”。
记者采访时在小章乡黄泥冲小学看到,两名年轻的“县里最抢手的公费定向师范生”陈自华、邓晓杰,主动要求从中心校下到村小,并且主动要求包班。“想做个试验。”24岁的陈自华信心满满。整齐的板书,标准的普通话,青春的笑容,两个人都“满脑子教育理想”,县里也就很支持让她们放手干。
办好每一所学校,当然不仅仅是办好村小。“如果把整个泸溪教育比喻成一辆火车,各个乡镇学校是车厢,那么城镇学校就是‘火车头’,要增强动力、引领示范,带着大家跑。”县教体局副局长向子权说,对一所学校来说,名师“火车头作用”不可少;对于一个县域来说,名校“火车头”作用不可缺。
思源实验学校这个“火车头”,就在全县起了个极好的示范作用。“是方向。”采访中,不止一个校长这么说。这所2014年9月才投入使用的九年一贯制学校,综合实践特色班有45个,采用的是在大城市都少见的“走班”形式,全校还建起了67个社团。
学校开设的特色课程除一般的朗诵、书法、绘画、科技创新、舞蹈、书法、声乐、二胡等外,居然还有辰河高腔、踏虎凿花、滚铁环、踩高跷等。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或个人特长自主选择,在每周星期二、星期四下午的两节特色课“走班”。这些课程,全免费。
办好每一所学校,还有一个被人形容为“夹生层”的乡镇学校——介于村小和城区之间,在泸溪,有54.7%的学生在乡镇学校就读。
“夹生层”如何不“夹生”?泸溪的做法,除了前面写到的健强师资,还有两个:做强班子,结对帮扶。
位于兴隆场镇的泸溪县三中曾经办有高中,质量也不错,但后来高中停办后,由于种种原因,学校开始走下坡路。兴隆场是泸溪的大镇,三中办不好,周围几万老百姓受影响。泸溪下决心改变三中面貌。
2016年4月,副县长尚远道率谭子好等人进驻三中。听课、谈话、调研,进行了整整3天。之后,三中班子被彻底改组,年轻能干有思想有活力的陈永国被选任为校长。第二年秋季开学,县里最好的初中、白沙中学副校长李永生又成了这所乡村学校的驻点副校长,直接参与学校管理。李永生将白沙中学行之有效的一些做法引进,并且组织白沙中学优秀教师送教上门。到今年6月底,共送教送研送讲座50多次,结成师徒20多对。
这边“软件”大换血,那边硬件大投入:3年里投入200多万元,改建了教学楼,添置了办学设施,双管齐下,三中面貌巨变。2017年,全州初三学业水平考试,七科总均分列全县乡村独立初中第一,高中上线率、录取率列乡村独立初中第二;2018年,县教学质量效益评价先进单位;2017年以来,先后有30多名学生转回学校,2018年就读学生达到399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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