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读中构筑自己的精神王国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9-12-1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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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11”购物节,各大书肆网站也加入图书促销的行列,从各处的码洋看,并不比其他商品逊色。就我自身而言,最近这些年,逛实体书店,浏览网站图书发布消息,也是常有的事,但很少有趁促销买书的经历。这当然不是钱多不在乎,究其原因,也许是因缘不巧,人家有促销,我没有时间。更重要的是,想读哪本书的时候,等不到促销那一天。

    打开当当网的购书记录,浏览一下发现,这一年的时间里,我竟然买了上百册书,几千元钱的支出,俨然已步败家的节奏。别人看我的书单觉得杂乱无序,可我仔细想想,基本还在我的阅读轨道里,不至堕入收破烂的货。人到中年,渐渐发现,能做的事实在不多,能读的书更少。如果说年轻时读书,贪多求博,眼光外向;到了这个时候,渐渐转入求精求专的路数,眼光开始收敛了。

    梳理这一年购书读书的经历,概括为一句话:胡适、《史记》、小说原理和唐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标杆。千百万人中,古人我钟情苏东坡,今人我独爱胡适。熊培云说,错过了胡适,我们便就错过了一百年。我没有那样的眼力和见识,但先生在我的心目中分量很重,山高水长的那种。他说,容忍比自由还更重要;他说,日拱一卒,功不唐捐,我更是努力践行。去台北,别人都去游山逛水,饱览名胜,我选择去南港,去瞻仰先生的墓。“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这是对胡先生一生最恰当的评价。因为带学生共读《四十自述》,2019年初的寒假都交给了胡适,基本翻完了手头不全的《胡适全集》。

    胡先生算不上一流的学者,“但开风气不为师”是他做学问的风格,黄侃说他是“著作监”,写书总是“绝后”。话有些损,但仔细读下来,这样的感受深刻。喜欢胡先生的演讲,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今天读起来依然鲜活如生。助读的材料还有《从蔡元培到胡适》《胡适研究》《师门五年记·胡适琐记》《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胡适杂忆》。唐德刚在《胡适杂忆》中写道:“关于了解胡适——尤其是青年知识分子要了解胡适,我个人的看法,最可靠的两部书,便是《四十自述》和《胡适口述自传》。”读完《胡适杂忆》,对江湖上传说的“先读德刚,后看胡适”的说法“心有戚戚焉”。

    

    《史记》是我的案头书,这些年一直伴随左右。重新走上讲台,又要和学生学习《史记选读》,也就想把书读得深入一些。购买的助读材料包括《廿四史札记》《资治通鉴》《读通鉴论》《剑桥中国秦汉史》,深入研究《史记》的著作以牛运震《史记评注》、吴见思《史记论文》和李景星《史记评议》最有见地。把这些书摆放在一起,参照比较阅读,才发现,之前的那些年,和学生说《史记》,注重的是叙述,是情节,是别人的故事,我只是看客,这种“不在场”的阅读,很难走心,收获自然寥寥。

    这一次的阅读和教学,我打破了既往的教材编排体系,采取了主题研究的形式。那天说李广难封,我们一起读《李将军列传》,其中一段说李广带兵,非常放任,白天不组织,晚上不巡行,人人自便,管理随意。唯一做的事就是让侦察兵走得比较远,察看敌情。同为边将的程不识恰恰相反,高度戒备,军纪严明。程不识认为:“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太史公的态度却是:“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谁是谁非,学生讨论很热烈。

    有了参照阅读就发现,前人对这个话题其实多有涉猎。司马光认为:治众而不用法,无不凶也。李广之将,使人人自便,以广之材如此焉,可也,然不可以为法。……效程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资治通鉴》卷十七)王夫之认为两司马皆是“一偏之论”,他认为:以武定天下者,有将兵,有将将。为将者,有攻有守,有将众,有将寡。不识之正行伍,击刁斗,治军簿,守兵之将也。广之简易,人人自便,攻兵之将也。束伍严整,斥堠详密,将众之道也。刁斗不警,文书省约,将寡之道也。严谨以攻,则敌窥见其进止而无功。简易以守,则敌乘其罅隙而相薄。将众以简易,则指臂不相使而易溃。将寡以严谨,则拘牵自困而取败。故广与不识,各得其一长,而存乎将将者尔。(《读通鉴论》卷三)

    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治兵随意,是性格使然,李广难封,与此多少有些关系;作为一个总揽全局的将才,李广还是有所欠缺,无法与同时代周亚夫、卫青和霍去病相提并论。学生喜欢这样的阅读,从故事到思想,这样的认识提升,让我们兴奋。

    

    王朔说:“在没有流行音乐安慰我们的时代,小说差不多是引导我脱离现实、耽于幻想的唯一东西,总能满足我精神上自我抚摸的愿望。”我们这一代人“情感发育是通过小说完成的”,优美小说保护了我们的善良本性。

    人到中年,尘事缠杂,难有那种酣畅淋漓的小说阅读经历了,这一年小说理论却意外让我投入了不少精力,成了暑期阅读的“主战场”。过眼的书籍包括《小说教学教什么》《小说课》《小说密码》《许子东现代文学课》《给青年小说家的信》《小说面面观》《浪漫的谎言与小说的真实》等。

    《小说教学教什么》是王荣生教授领衔为教育者量身定制的教辅读物,对课堂教学有很强的实用价值。更深的阅读应该是《小说课》《小说密码》和《许子东现代文学课》。这几本书是他们小说教学的“课堂实录”,既本土化也接地气,对中国小说熟悉的读者来说,阅读中总有“欣然忘食”的快慰。当然,要有追根溯源的贪婪,那就需要阅读《小说面面观》《给青年小说家的信》和《浪漫的谎言与小说的真实》了。

    这里强烈推荐《给青年小说家的信》。这本书是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巴尔加斯·略萨的作品,由他写给一位对写作充满激情的青年小说家的十二封信组成,里面主要讨论了小说创作才能和一些写作技巧问题,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反向把它作为怎样阅读小说的方法。

    作者说,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文学算不上什么大事,文学在社会生活的边缘处苟延残喘,仿佛地下活动似的。可没有阅读经历的人不知道,文学却是“人们为抵抗不幸而发明的最佳武器”!

    我们都知道,虚构是小说的基本手段,“虚构是不曾有过的生活,是一个特定时代的人们渴望享有,但不曾享有,因此不得不编造的生活”。文学也因此富有了力量:一方面,好的文学总能帮助我们超越现世的庸常和琐碎,给人温暖与感动,激起人的怜悯和宽容之心,劝人向善并给人以希望和方向;另一方面,虚构也是对生活现状的不满,“那些优秀文学鼓励的这种对现实的焦虑,在特定的环境里也可能转化为面向政权、制度或者既定信仰的反抗精神”,这是现代书刊审查制度的根源。

    在略萨看来:“有时一篇评论文章本身就是一部创作,丝毫不比一部优秀的小说或长诗逊色。”这也是文学理论的魅力所在。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单就评论本身而言,即使在评论是非常严格和准确的情况下,也不能穷尽创作现象的研究,也不能把创作的全貌说个明白。因为文学批评是在运用理性和智慧,而在文学创作中,往往还有以决定性的方式参加进来的直觉、敏感、猜测甚至偶然性,它们总会躲开文学评论研究最严密的网眼。因此,“谁也不能教别人创作,顶多传授一些阅读和写作方法”。在这个意义上说,要想真正弄明白文学的奥秘,还必须真切地走进作品,去细细品味与感受。

    

    唐诗是迷人的所在,但选择适合的方式打开,是能读进去,并读出情味的不二法门。年少读唐诗,选择的是《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的那本,一篇篇读下去,收获不少,但雪泥鸿爪,难成体系。手头的几册文学史,从游国恩到袁行霈,从余恕诚到罗宗强,都是正经八百不苟言笑的那种,典型的考试用书,仔细读过,但不喜欢。这些有过年月的文学史中,对闻一多的《唐诗杂论》情有独钟。这本甚至不能称作“史”,不成体系也不完整,但闻先生是诗人,他硬是把学术文章写成了散文,写成了诗。读《唐诗杂论》,不得不说惊叹文辞之美,见解之深。他说孟浩然:“在许多旁人,诗是人的精华;在孟浩然,诗纵非人的糟粕,也是人的剩余。”孟浩然把自己变成了诗。帕斯卡尔说:“读一本书的时候,我们期待发现一个作家的时候,我们却发现了一个人。”读孟诗,真有这样的感受!

    早些年,有个名为“直隶萧沉”的牛人,在网上发了一组题为《大唐诗人讲演录》的雄文。一读难舍,88篇,从王绩到贯休,一个不落地读完。没想到,唐诗还有这样的读法!此后的唐诗阅读基本就停滞不前了。今年有同事给了我一册《印象盛唐——网络版唐才子评传》,勉励我也动手写写。于是,就有了新一轮的唐诗阅读。为此专门赴合肥图书城,一次性购买了《六神磊磊读唐诗》《诗映大唐春——唐诗与唐人生活》《唐诗可以这样读——欧丽娟的唐诗公开课》《唐诗为镜照汗青》《蒋勋说唐诗》。这些书,各有千秋:六神磊磊妙笔生花,走其既往的武侠路数;尚永亮先生走学者路线,五十五个小专题,条分缕析,让你知道唐诗生长的肥沃土壤;台湾学者欧丽娟从六大诗人出发,援引二百多首诗词和中外学说参照印证,在抽丝剥茧中爬梳寻索,让你感受不一样的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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