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太太不想长大 郁雨君
如果有人问我,在你读过的童书中,你自己性格最接近哪一个故事人物,我会说,哈,应该是巴尔托洛蒂太太!
巴太太是个中年妇女,一个人住在奥地利的一座中等城市。她为什么没有孩子呀?为什么没有丈夫呀?这可是巴太太私人的事,和别人不相干。
一般的女人,到了中年,也就到了最没有趣味的年龄,在操不完的心、讲不完的话里,眼角的皱纹一条条堆积起来。不过,反过来想想,要是一个年纪一把的女人,整天像小女孩一样无遮无拦,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是件糟糕的事情。但巴太太就是卓尔不群,在她周围所有正正经经的太太们看来,她显得不够稳健、成熟;服装奇特,装扮不合时宜,行为、思想、举止和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除了,她能养活自己。
巴太太会编结全城最美丽的壁毯,要是她心情好,织出的花样就特别美丽。巴太太喜欢编织图案,不喜欢干剩下来的活比如挑流苏。可是,偏偏钱快用光了,巴太太只好命令自己:“小宝贝,你现在可以用钩针把流苏挑进去了!”
是的,巴太太管自己叫“小宝贝”。早上,她坐在摇椅里一边摇一边吃早餐,她喝了四盅咖啡,吃了三个涂了黄油、蜂蜜的小面包,两个夹糖黄蛋,一片夹有火腿奶酪的黑面包,还有一片涂鹅肝酱的白面包。然后舔干粘在手指上的蜂蜜,柔声地命令自己:“小宝贝,现在你该去洗澡啦,把衣服穿整齐干活去,可得快啊!”
一种语言方式,有时意味着去想象或者虚拟一种生活的方式。巴太太在“小宝贝”的称呼与自言自语中,命令自己、夸奖自己、批评自己、欣赏自己、宽容自己、疼爱自己,身心自由、我行我素地进行与沉浸在特别的生活里。
不快活时,巴太太就尽情在脸上涂脂抹彩,棕色眉毛油、黑色睫毛油、绿色眼圈膏、深蓝色的眼线、粉红色脸颊、还有大红色嘴唇,巴太太对自己的脸感到满意:“小宝贝,漂亮得可以。”她昂首出门,心情愉快地走在街上。
自我安慰加上我行我素的天真性格,巴太太一直活得挺快活自在。
当然,对自己纵容得不像话时,她也会有些小崩溃。比如巴太太热衷于邮购东西并由此获得了一些奇特的货物:一份裸体浴文化报、十几条安哥拉特大毛内裤……有一次,当邮递员把一条贵得吓人、花卉图案奇丑无比的地毯送上门时,巴太太为自己的怪癖痛哭了一场。可是,一个人一旦有了真正的癖好,想改就不大容易了。第二天,她又填了一张预订卡……
“好了伤疤忘了疼”,忘却也是一种容易使人愉快的天性。巴太太的订购癖尽管会买来一大堆没用的奇怪物品。可是,巴太太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克服不了。这种好奇有时带来一点麻烦与烦恼,可也给生活带来了新鲜的期待与谜底揭开一刹那的激动。这种好奇甚至彻底改观了她的生活,有一天,巴太太收到了一个罐头里的孩子康拉德,康拉德永远改变了巴太太的单身生活,让她体会到了人世间最大的快乐——爱和被爱。真正的故事比我的叙述有趣上一千倍,快去读奥地利作家涅斯林格的《罐头里的孩子》吧,因为这样一个不想长大的巴太太,这本书在我心目中地位卓尔不群。
天真一些、宽容一些、好奇一些、顺由自己的天性,女孩,当然是自己的“小宝贝”,甚至是女大人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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