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其实并不复杂，把学术与利益切割开，将现有的院士制度和资深教授制度去功利化、去官本位。

    ■储朝晖

    历经3年时间四次请辞，88岁的著名历史学家、华中师范大学原校长章开沅近日终于获得学校同意他辞去“资深教授”，今年4月正式退休。他也成为中国社科界中辞去“院士待遇”第一人。 

    由于都做陶行知研究的缘分，笔者和章开沅先生相识20多年了。若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就是“真诚”。这次他坚决辞去资深教授，再一次展示了他的真诚。

    早在2011年，章开沅就表达了要完全退下来的愿望，如今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的真诚溢于言表：“我为什么要突破围墙，人生活在这里，如果不瞎不聋、还有点意识、有点良知的话，是很不舒服的。”“你只要顺着这个围墙，一步步攀升，确实能得到很多好处。在这个圈子里，我也是既得利益者，已经得到够多好处了，所以内心很不安，希望改变这个体制”。

    章开沅先生的“自我革命”获得各界钦佩的同时，也引发一场争议。有人说他的做法是对改革现有院士制度的倒逼，也有人直言章开沅先生的请辞只是个人选择，意义有限。

    真诚是一把利剑，当它刺到尚存真诚的人身上，必然会刺穿；若它刺到的是一块顽石，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确实不会有什么实质作用。

    现实中像章开沅先生这样对名利看得开、看得透的人还是少数。寄希望于众多资深教授或院士以辞职的方式去倒逼院士制度改革，或期望既得利益者去“自我革命”都过于天真。正如他自己所预料，“请辞多少会起到促进作用，不指望很大”。

    但是不要忘记，章开沅先生所反对的体制显然不是一个纯客观的自然存在，而是人为建立的。既是人为建立的，就必然存在主事者，这个主事者或不只是一人，不妨称之为体制人。如果体制人还未愚顽到真诚都不能刺穿的程度，至少在知性层面应该明了这个体制是不合理的、阻碍学术发展的，在情感上也不能对此熟视无睹。既然有沈国舫和章开沅两位先生做先锋，体制人应该将制度改革及时跟上。

    令人振奋的是，华中师大决定给章开沅先生颁发“荣誉资深教授”证书，学校准备探索建立资深教授弹性退休制度。接下来，校方要再选几个资深教授，名额要扩大，并会制定资深教授的遴选办法。这不就是公众所期望的改革吗？

    如此看来，这个问题也不复杂，就是如同章开沅先生所说，把学术与利益切割开，将现有的院士制度和资深教授制度去功利化、去官本位，“因为官本位，出现很多非学术因素，不仅是年轻人，年长者、教授也达不到公平。有些教授有钱有势，拉到几个项目就挥金如土；有些教授在孤独清贫的状态下挣扎。”“体制是座金字塔，爬到塔尖就有享不尽的福。但那也是少数人享福，青年教职工被压榨，用各种东西来管制他们，逼他们出成果。”

    改变的路径也不复杂，就是行政部门把权力放出来，不要用行政权力来定义学术权威，资深教授进退制度由高校通过专业组织自主制订。其基本原则，一是基于本人的真实意愿，让学术精力旺盛的人切实发挥作用，让萌生退意的资深教授安享晚年；二是建立专业的评价制度，防止资深教授只享利不出力，假、大、空而无内涵；三是为资深教授建退出机制，即设置与利益不直接挂钩的“荣誉资深教授”。

    有此作为参照，院士制度的改革也不复杂，将它与利益切割，与行政权力切割，依据专业规则有进有出，就能打破学术头衔和世俗利益的捆绑，使荣誉纯洁起来，让学术回归本真。

    （作者系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