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目”、“赏心”、“牵魂”，三把不同的尺子，三种不同的境界，让校园这个“家”不仅是一个空间，也是一段师生相伴的美好时光。

    ■刘国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天，一位在一所城郊九年一贯制学校任职副校长的朋友走进我的校园。只见山竹拔节生长，百花次第绽放，万物葱茏洗目。这位朋友不由得感慨起来——美！校园还可以这么美，美得让人心醉神迷。

    拾级而上，我们俩在丹青泼墨般浓厚的松树下，寻一处环绕花坛简易的四方凳，或依或坐。树枝上鸟鸣清脆，课堂上书声琅琅，操场里笑声不断，校园和天空一样明净。我们相视而笑，无意间聊起学校的美来。

    他说，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泰山赋予你们学校太多的恩赐，不美都不行。

    我笑着说，其实你看到的只是显性的自然美。学校有几种美的不同层次，它们不是功利媚俗之美，而是朴实无华之美，我们权且称之为隐性的内涵美和灵魂美。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一幅师生相拥而行的画面中。

    不远处，是扎马尾辫的小高老师，右手揽着一个蓬头乱发的小女孩，缓缓走向校园里的“温馨小屋”。

    我连忙介绍道，那个小女孩的母亲在泰山东御道替人放羊，父亲在外地打工，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我们学校多数学生是务工人员子女和农村留守儿童，家庭教育相对缺失，卫生习惯较差。他们大都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自卑心理让他们往往选择自我封闭，给成长带来很大的不利。学校在科室用房比较紧张的情况下调整出一间小屋，装饰一新，购置了热水器、洗衣机、理发用具、镜子、洗发水等，起名“温馨小屋”，为的是让孩子们一进来就能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

    自小屋建成到现在，已有很多同学享受到了免费的洗发、理发服务，这项活动得到了大多数学生和家长、老师的认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最重要的是孩子在良好习惯的养成中找到了自尊。一个充满爱的小屋，一份实实在在的服务，没有宏大的启动仪式，只有安静的、自然的情感流淌。

    作为一所学校的校长应该知道，学校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创造美的心思。如果要我给出一个学校美的“尺子”，我觉得可以分为悦目、赏心和牵魂三个不同层次。

    “悦目”的自然是养眼的，让人能看在眼里又能记在心里。这种美“光而不耀”，“和其光而同其尘”，不追求独具匠心、恢宏大气，而是一种不刻意的自然之美。记得参评省级绿色学校时，省验收组一位专家说，真正会说话的不是墙壁标牌，而是水木草石，大自然会说话，有心的人都会听到。

    一天，看到校工在清理枯草，问他为啥？他说，为青草发芽清场。我说，留着吧！孩子们看不到草木枯萎，又怎能感受到春意萌生和更新的可贵呢！其实，“悦目”的基本条件就是要与自然和校情和谐一致，从容一些，随意一些，野生一些。

    如果说“悦目”是“浅表性”的外在美，“赏心”则有些不同了。它的美由外到内，由形式到内容，由行动到心灵。就像看到梅花，是“悦目”，嗅一嗅，嗅到了香，有了浑身的通透感，心里就有了温暖、有了心事，这就是“赏心”了。

    学校的“三棋园”，柳荫朦胧，石桌石凳，玻璃棋盘洁净明亮。孩子们午间吃完午餐，便会早早找到自己喜欢的棋类切磋技艺。问他，会吗？他说，开始不会，后来看到学校里建起了棋园就让爸爸教的，现在爸爸的棋艺竟然不如自己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住地催促对手，该你了，快一点！

    最好的教育是那种内心涌动的“愿意”，他嗅到了三棋园的“香气”，每天中午都能如期赴约，不就是一种“美好的心事”吗？

    学校的“水知道”，其实就是“诚信水吧”。有一群学生会招募来的孩子，自己成立管理委员会，轮流值班经营着。说是经营，其实也没有监督，就是每天早上按时打扫一下卫生，课间不断补充瓶装矿泉水数量，做好一天的结算而已。

    孩子的自律不像成人那样易于控制，开始的几天，每天都会出现残币和短账的情况。孩子们自己总结，及时公布，利用“国旗下故事”倡树自觉投币取水的好风尚，培养“上善若水”的良好品德，增强“水知道”的自律和自觉意识，进行着教育与自我教育。

    买水的、管水的，都为诚信而来，取诚信而走，得诚信而足。他们都是彼此的风景，这种风景里载满了“香气”。其实，你我都能嗅到，只是不能言表，说出来就算不得“赏心”了。

    “牵魂”呢?宋·刘过《醉太平》词：“思君忆君，魂牵梦萦。”想一个人想得日里梦里都是，不能释怀。对于学校而言，是否也能达到如此境界，让学生一生一世都能回忆和感动？

    我们聊着，这时小高老师领着小女孩从“温馨小屋”出来。眨眼间，小女孩云鬓花颜，洁净的小脸灿若朝霞。

    我眼前渐有湿润，是否她的母亲也对她这般疼爱，也会在她的脸上轻轻涂上一层“香香”，然后在红润的脸颊上轻吻一下，留下一生不能忘怀的印记。我不禁想到，小高老师的美，就是“牵魂”的美，就是师魂。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美”被一点点汲取，那些最有分量的真、善、美的信念，那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会沉淀到学生心中，成为受益终身的“提款机”。

    一篇文章里说道：“悦目”的赚走了你的眼神，“赏心”的赚走了你的叹赏，“牵魂”的赚走了你一生的怀想。三把不同的尺子，三种不同的境界，让校园这个“家”不仅是一个空间，也是一段师生相伴的美好时光。

    朋友慨叹道：其实，校园之美如此，世间之美何不如此呢？

    （作者系山东省泰安市泰山区泰前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