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英

    那天，走在洒满秋意的路上，听到身后有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唤“杨老师”。循声回头，面前站着一个小学生，笑容那么熟悉，嘻笑中带着狡黠。搜索所有的记忆，脑袋中蹦出了一个名字“康康”。康康和我打过招呼后，一溜烟地跑开了，目送中，那些与康康相处的日子已浮现在眼前……

    几年前，我第一次带小班，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爱每一个孩子！但事实上，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康康刚插班到我的班级，是一个邋遢、天天尿床、吃饭满地掉饭粒还要用脚不停捻、上课满教室跑、想要的东西基本靠抢、常把老师的姓氏张冠李戴的男孩。闻到他身上的尿臭味我就会感到不适，更何况，他的出现让我的班级闹翻天了。才来两天，每天都有家长告状，不是康康打了这个孩子，就是康康用唾沫吐了那个孩子，同组的孩子要求换座位，隔壁床的孩子要求换床位……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应对家长的不满，取得他们的理解。

    一天，康康在一番折腾后终于破天荒地睡着了。看着熟睡中的康康，那句话又从脑海中突然蹦出来：我要爱每一个孩子！

    第二天，我走进了康康的家。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啊！满墙烟灰，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电器，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杂物。康康奶奶从一堆杂物中冒出头来，略显激动地告诉我，之前还没有老师到家里来过。我打量着四周，问起康康父母的情况。奶奶的眼中浮上了泪花：康康妈妈有精神病，一直住在娘家，康康爸爸是聋哑人，一急就不由分说、劈头盖脑地打康康。怪不得康康的脸上、手上一直会有青瘀。我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心底又响起那句话：我一定要爱康康！

    “老师，康康又尿裤子了！”小九向我报告。我微笑着说：“没关系的，尿湿了，我们就换上干净的裤子。”康康换上我儿子当年小班时的裤子开心地继续游戏去了。

    “老师，康康睡觉后又要尿床的！”月月说。我微笑着说：“没关系的，待会老师会抱康康去尿尿的。”康康睡下后半小时，我抱着他去如厕，起床时，康康的床还是干的。

    “老师，康康又抢我东西了！”雯雯说。我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把玩具借给康康玩玩吗？”雯雯点点头。我教康康对雯雯说：“能借给我玩玩吗？”雯雯说：“好的”。又教康康说：“谢谢”！都说完了，才能把雯雯的玩具接过来。两个月过后，康康不再蛮横地抢玩具了，他的家中也有了小朋友送他的玩具。

    “老师，康康撒饭粒了！”浩浩说。我微笑着说：“没关系的，康康一会儿会自己捡起来的，老师看着呢。”康康吃完后，感觉到我一刻不离的目光，乖乖地把饭一粒一粒捡起来。一个月后，康康很少撒饭粒。

    “老师，我想妈妈了。”康康说。我轻轻抱过康康，抚摸着他柔柔的头发，微笑着说：“来，让妈妈抱抱！”

    家长半日活动时，康康的聋哑爸爸来了，看到康康上课能坐下来听课，会自己上厕所，吃饭时不掉饭粒了，激动地抱着康康狠狠地亲了一口，康康的脸上漾起了从未见过的甜美笑容……

    如今，再次听到这一声“杨老师”，依然是那么熟悉和亲切，依然能让我激动不已。目送康康渐渐远去的背影，那只书包在他肩头上下跳动，真好看！

    龙应台有一本书，书名为《孩子，你慢慢来》，看后至今让人感怀。是啊，每一个孩子的家庭背景、发展速度和成长需要都不尽相同。面对不同的孩子，教师要做到平等对待，这就需要教师能看懂尽可能多的孩子，了解每一个孩子的发展状况。面对康康这样一个旁人眼里的“野孩子”，我选择了爱和尊重，用心等待、用心陪伴孩子“慢慢来”。

    (作者系江苏省苏州新区新升幼儿园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