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

    对古典小说的顶峰之作《红楼梦》的评论，二百多年来可谓论著繁多，名家辈出，流派纷杂。我总以为，单篇文章发表一点心得体会倒无不可，但要形成一本专著，从专家学者的评论海潮撷一朵浪花，首先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最近读了李祝喜先生的《红楼梦生命叙事论》一书，我发现，本书之所以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凭借的绝不仅仅是勇气。

    以“生命叙事”作为切入点，是本书的主要特点。如何解释生命叙事，恐怕有些烦琐，我的理解是关注现实生命，提炼生命哲学。以生命叙事读红不仅角度新颖，而且是红楼研究的康庄正道。以前的红学主要出现过两种弊端，一个是庸俗的社会政治解读，如“文革”时把阶级斗争理论嫁接到小说研究当中；另一个是教条的历史解读，即将作者所处年代的具体历史事件与小说的故事情节进行无端索隐。前一种错误现在基本不会有人再犯，后一种失误仍在延续，甚至还有不小的市场。从此意义上说，本书再次唱响了红学研究回归文学本体的主旋律。

    此书从大的布局上是以意蕴论、人物论、艺术论三大块来具体分析、解读《红楼梦》的生命叙事，释读小说生命叙事的内涵，发掘其生命叙事的规律，以期丰富生命叙事的理论。有时候，在阅读快感的驱使下，你可能会感觉到自己在作者的论述中游走得很远，但每次一回头，你才发现，自己仍然在生命叙事的理论框架之内。这正是作者写作功力的体现，所有智慧型的写作都会带领读者走向作者可控的遥远之处。

    理论著作要有高度，也要有温度。这本书的温度体现在深刻的人文关怀，因此也与“生命叙事”的要旨相合。作者对小说人物的生命关怀不因性别、地位而相区别，甚至对曹雪芹潜在的男性中心主义提出批评，体现了真正的平等。作者对人物身上的缺点没有进行本质化的评判，而是从具体的历史文化环境和生存环境中寻找因果关系，因此批评显得宽容、温暖而有说服力。 

    这本书也为红学研究提供了某些新的思考路径。比如作者在艺术论方面对《红楼梦》的时间和空间构建的论述就是比较新的思维向度。在人物论方面关于晴雯的服饰人生也颇有新意。当然最有新意的当属对于薛宝钗的身体疾病伦理、婚恋角色伦理和生命价值伦理的论述。如果我们重新读一回《红楼梦》，这些思考真的可以作为一种引领，让我们获得一些新的审美感悟。

    理论作品加以适当的诗意言说，不仅可以增强阅读快感，也往往能与理论相得益彰，增强表达的丰富性。这也是本书一个显著特点——激情与理性碰撞，诗意与哲思交融，也算一种“兼美”。

    《红楼梦》是哲学与诗性的融会，生成研究者一个永恒的话题。红学研究没有尽头，因为时代的前进没有尽头，每位读者对它的生命体验时有新悟，这本书就是最好的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