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们吸引的外国留学生人数排名世界第三，如今却只位列第五。为何我们的魅力骤降？因为德国早已实行英语计划，赶超了我们。我们必须反超。

  ■俞可

  5月23日，法国国民议会通过了法国高等教育与科学研究部部长热纳维耶芙·菲奥拉索递交的关于在法国高校推行英语教学的提案。

  在英语一统天下的今日，以高贵著称的法语已然沦为小众性语言。法语失宠之遭遇显然危及法国高等教育国际化。于是，菲奥拉索部长毅然绝然地反击。

  英语教学触及底线？

  在《新观察家》周刊最新访谈中，这位英国文学专业科班出身并曾从事英语教学的女部长指出：“10年前，我们吸引的外国留学生人数排名世界第三，如今却只位列第五。为何我们的魅力骤降？因为德国早已实行英语计划，赶超了我们。我们必须反超。”她随即在5月中旬抛出一项提案并递交国民议会讨论。该提案允许法国高校把英语作为教学用语，只要存在教学必要性，即便这些课程跟英美文学与英美语言无关亦可。此举旨在推进法国高校的国际化进程，提升法国学子的全球化胜任力与跨文化交往力，并吸纳更多留学生。

  该提案甫一浮现，质疑与抗议便此起彼伏，作为法语最高守护神的法兰西学院视此提案为法语的“贫困化与边缘化”，一群知名大学教授高呼“法兰西文化的终结”，就连同一党派的政要也为法语向英语投降担惊受怕，保守人士甚而把此事上升为，亡国亡族，危在旦夕。但也不乏志同道合者。法国12位知名学者在《世界报》上发表公开信，声援菲奥拉索的提案：“就学术后备力量而言，语言的闭关自守无疑阻碍赢取国际声誉”。法国教育部部长文森特·佩朗也给予极大支持。5月21日出版的《解放》杂志在封面上赫然用英语打出醒目标题“用英语教学——干起来吧”。5月23日，国民议会经过两个多小时激烈辩论，表决通过该提案，并等待参议院最终裁决。

  泱泱大国面临沦丧？

  欧洲人赋予法国一个特定概念“La Grande Nation”，可译作泱泱大国。法国自然当仁不让。法国之大并不在于经济抑或军事，而是文化，尤其以文学为代表。法国文学为世界文学支起一线难以逾越的标杆，乃至于法兰西民族被当之无愧地赋予浪漫秉性。20世纪的欧美文学亦由法国文学引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达12位。当然，法国作家享受的荣誉也无可比拟，从伏尔泰、卢梭到雨果、左拉直至萨特，法兰西民族为他们举行国葬，送殡人群有几十万人之巨。法国文学使法语成为18和19世纪全球通用程度最高的语言，并被法国民众赋予无比的神圣性，向全球传播法语遂成为每位法国公民的崇高使命。

  法语不仅是法国通用语言与官方语言，具有唯一性与排他性，还充当法国文化遗产，以及法国文化对外传播与扩展的载体，更是法兰西民族的表征。为捍卫法语的纯正性与神圣性，法国1994年出台《法语使用法令》，并于当年8月4日正式实施。该法案规定，法国公民在日常公共与私人生活中必须使用法语，禁用外来语尤其是英语，只能使用规范化后的法语替代词。此外，在学校，教学用语必须为法语。触犯者，自然人受罚5000法郎，法人受罚25000法郎，该法案遂被谑称为“语言警察”。虽然这项法案之后因部分违宪而得以修正，但对法语的严防死守已然令人刻骨铭心。

  法语至尊捍卫无果？

  其实，法语之至尊地位早已昔日不再。2012年12月10日发布的第三届国际小学生阅读素养发展评估项目（PIRLS）结果显示，在参与的45个教育体系中，法国学子的阅读素养以平均成绩520分排名第二十九位，显著低于经合组织均值538分和欧盟均值534分，略高于国际均值512分。而且，已历三届的国际小学生阅读素养发展评估项目，法国逐次退步，首届525分，第二届522分。法兰西民族在阅读素养方面难以傲视群雄，亦无法中流砥柱，只能在发达国家行列的平均线上下浮动。

  至今，法国国立高校的教学用语只能是法语，但绝大多数高校充分利用高等教育法中的例外条款来推行英语教学，尤其是在被视作精英教育的大学校。此番大动干戈仅仅是对法国高校教学现状的正式确认。而早在1978年出版的《同情巴別塔》一书便呼吁多语教学，以根治法国人固有的外语学习惰性。告别巴別塔而走向多语主义并非是法语的终结，而是法语自我救赎并全球扩展的必然路径。鉴于教育国际化日趋澎湃，留学大众化愈发蓬勃，法国教育体系之开放性势必得以强化与深化，且为双重开放：把国际学子请进来，把本国学子送出去。惜别巴別塔不啻为明智之举。

  （作者单位：上海师范大学教育部国际教育研究基地）